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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:逃出生天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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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:逃出生天(上)

沈唯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,飛快找了鑰匙開了門,一語不發,抱了江南就要溜號。江南本也沈默,順著沈唯臻的行動,最後制止他,卻是尖叫了一聲:“不要!”她定定神,喘口氣,覺著身上疼,然後吩咐道:“背我出去。”

沈唯臻不解。

江南暗地裏調勻內息,提起一口真氣撐住,重覆一遍:“背我出去,有狀況就聽找指揮。”沈唯臻聽了,立即應允。抿著唇,背好江南,就往外跑。

奚前輩就在外面接應,別出什麽岔子。

可天算不如人算。

“你是誰,站住!”一個人影豁地出現在門口,擋住了大片光亮。他大踏步進來,手中劍已出鞘。沈唯臻雖與他見過兩面,但終是不熟,像是不速之客,便吩咐江南抓緊。可江南卻認得他,那個難得讓自己起殺心的人,除了霄辰,還有誰?

“你在幹什麽!”霄辰認不出易了容的沈唯臻,但見他救的是死對頭,氣憤地提劍而來。

沈唯臻已有防備,側身一劃險險避開,右手抽出劍,本是主進攻的姿態,無奈背上一人行動不便,只好使出九路短劍,改主防禦。他並不想和霄辰多糾纏。

江南觀察著沈唯臻的步法劍勢,只覺得,這一月間,他應有過一些實戰了。然後自衣間抽出紫玉骨折扇,抿嘴一笑,低聲說道:“用些力道,把他打開一些。”

沈唯臻聽了,凝氣於劍,直手一刺直擊中流,霄辰驚訝這毛小子竟有如此長足進步,一下受力倒退五六步,待反應過來,提劍又直撲向二人。

但這時間夠了。

江南的手探出月白染血的衣袖,紫玉骨折射溫潤的盈盈閃光,扇骨合攏,扇柄一抖,三朵璀璨的花如優曇綻放,輕悠悠地飄向霄辰。霄辰並不知其中利害,他只想江南強撐傷體以扇做劍,揮出的超式再高妙也不過勢力微弱,便也松了防備,舉劍去破那劍花。

三朵劍花一前二後,呈品字形劃弧飄來,霄辰出劍劈向當頭一朵,另兩朵忽的勢子一疾,反超於前,霄辰端的是猝不及防,硬生生被打了雙肩,第一朵也撞劍炸開,他踉蹌兩步退開,喉頭一甜,竟是一口血嘔了出來,內息運行一個周天,卻磕磕絆絆,立也立不起來,只得坐倚著墻,眼中怒火更旺。

江南方才也是拼死一搏,喉中翻滾,一低頭,一口腥血盡數洇在了沈唯臻的頸間。沈唯臻卻是僵著身子,一動不動。

他從江南出手時就楞著再沒動過。

三朵劍花開著,恍若是九重天上的三道驚雷當頭劈中他。

仿佛有一種很絕望的東西流竄在四肢百骸。

他理應沒見過這奇妙的劍法,可是卻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,從百會直通湧泉。

是宿命在奔騰的血液中呼喚。

呼喚著,多年漂泊在外的游子,快些回來。

就著沈唯臻的肩擦擦嘴,江南悶悶地笑了。自三年前練習了秋葉劍法後,尚是第一次對活人用呢。她的笑容愈發有了無奈的味道。她知道,自己這一出手,意味著,江回無影再也不屬於雁翾宮了。江南無影將被打上叛徒的烙印,若是宮主有意,她將會被追殺到天涯海角。若是宮主無意……算了,她已經不想在這個虧待自己的地方,在一切妥當後,她,必會消失過萬水千山!

江南守著這個秘密五年,卻是已經累了。

她的娘親,伊伶緋雪顧雨,並沒有殺死那個小孩。呵,她可是曲門的弟子吶,插入幼兒心口的那把匕首,內有乾坤。開了機關,刀身即可縮回柄中,合了機關,便與尋常匕首無異。而當年,緋雪是開了機關的。

接下來和朔風分離後,緋雪立刻從火場中救出了那個孩子。她抱著孩子一想,不對。又順手從小搖床裏抽了小毯子去裹,這一抽不要緊,緋雪摸出了布料有異,擺正了就著火光看,心臟立時一緊。那上面,分明是繡了字的,那內容,分明是秋葉劍法的心法與圖樣!

是啊,誰會想到,那人人都想得到的東西,就墊在幼兒的屁股底下?

緋雪又抓了布料卷起幼兒,視線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,甜甜一笑,抽身迅速逃離了火場,披星戴月,一路南下。

第二天,在一家客棧借了文房四寶,胡亂謅了一個生辰八字,並極言請好好照顧。她抓了抓小孩兒的衣服,發現他貼身佩了一塊圓玉,內有“葉”的紋路,很好看的樣子,於是又添上惡狠狠的警告——不許賣玉。她要給小孩兒留下最後一點念想。

幾日後的深夜,緋雪方趕回雁翾宮,將一切秘密告知朔風與奚瀾。

在下一次太陽升起後,伊伶緋雪叛變的消息傳遍雁翾宮上下。

六個月後,緋雪產下女嬰,卻仍沒熬過產後三月。朔風托孤,留名江南,遂自刎,隨妻而去。

秋葉劍法圖譜由奚瀾秘密保管,江南於八歲時修習秋葉劍法,但她並不知曉,對外號稱含梅伏雪劍。直到十二歲,師父將事情的真相說與她聽,江南才開始修習之前所練劍的第二部分,馭花。

這是她從來不敢也不能示人的招式。

沈唯臻從方才的震驚中蘇醒過來,覺著衣領上一陣奇怪的溫熱,而江南,也無力地趴在自己身上,他不禁害怕了,恐慌在心中的水位越來越高,他抱緊江南,快步向外跑去。

在這個營救過程中,沈唯臻負責帶出江南,而奚瀾負責接應。

按照先前說好的,出了地牢,沈唯臻便往左手邊的樹林奔去。穿過這片樹林,就是奚瀾的住處。

“你是誰?站住!”身後有嘈雜的聲音。沈唯臻暗叫不妙,他已經沒有能力在這種情況下還護得江南周全,只能加緊了腳步,不讓那十幾人追上。

躲在暗處的奚瀾也萬分著急,伸手在臉上覆了面巾,沖出樹林為沈唯臻斷後。身為曲門門主,奚瀾在武學上的造詣僅僅一般,曲門的人,一般都是腦力勞動者。

擋路的人太多了。奚瀾有些後悔沒多帶些麻醉針出來。他急步後退撤出人群,看也不看,“轟——”隨手丟出一個烏黑的東西,爆出一股濃煙。眼見沈唯臻跑進樹林,便也追了上去。

“帶著江南,跟我來!\"奚瀾在樹林裏以極其怪異的路線前進。他按照古書已經研習了二十年的奇門遁甲,那所謂的帝王之學。一開始他就在這裏布下了局。那些上來的武門弟子啊,別傻不零丁地闖進來啊!

沈唯臻很累。

他一直很緊張。未見之前他緊張她的安危,初見面他緊張她的傷勢。到現在,他能清楚感到背上那具身體軟軟的心跳聲,他緊張的,是她的生死。

沈唯臻,你腦子抽了,怎麽從頭到尾想的全是她!他罵。

沈唯臻,你對江南的追趕,僅僅基於那份她根本不在乎的責任麽?他問。

沈唯臻,你真是瘋了。他責。

沈唯臻,你是不是愛上江南了。他嘆。

沈唯臻,你要有自知之明,憑你的本領,如何與江南相提並論,她是那麽地光芒璀璨,而你,又是什麽。他悔。

沈唯臻,你要改變,你要強,直到你有資格,站在江南身邊。

他在樹林中,在沈默中,在沈欲嘔吐的瘋狂奔跑中,立下了誓言。

奚瀾的腳步忽的一滯,前面,閃出一個少女,步履匆匆,劍尖滴血。

等艾水第四次經過那塊爬滿青苔的頑石,她才意識到不對勁。

搞什麽!明明是父親和雁祈的決鬥,為什麽副宮主會叫一幫人往我這兒招呼過來!當初決定了要陪父親上西北,就做好了決一死戰的準備,但也是死在雁祈劍下,而非這幫小嘍啰!

奮力地埋怨著,艾水毫不懈怠地展開了清歡劍法。一過招,高下立分。這些人比路上的刺客厲害了不只一點,他們的劍法並無玄妙之處但他們的陣勢,對,仿佛流水一般,抽刀斷水,水更流。

清歡的節奏偏慢,不比那迅疾如電的快劍,而現在.戰鬥的節奏被對方所掌控,艾水並沒許得多少便宜。她同時也註意到,沈唯臻,哪裏去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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